“首富”是個荊棘冠,張茵戴上它很不舒服,她給胡潤發去了律師函,沒想到當日的擔心真的兌現了
張茵祖籍山東,1957年生于廣東韶關,成長在黑龍江省雞西市,父親是部隊連長,“文革”中受迫害判刑入獄。張家共有八個子女,她是老大,自小就照顧弟妹,當家作主。她的童年在對粗茶淡飯的向往中度過,褲子前后疊滿補丁。
與多數有類似背景的同齡人一樣,張茵沒有受過正規教育。28歲之前她積累了豐富的財會工作經驗,之后她的創業史分為清晰的三段:香港、美國、中國大陸。
1985年,張茵揣著30000元來到香港,尋找未來的路。最初她做過人參須貿易,印過名片,對廢紙生意,像多數女人一樣,她覺得太不衛生了,但慢慢發現了其中的商機:當時中國很大一部分外匯都用來購買廢紙循環利用。
張茵的商業潛質初露頭角。她每天一大清早起床,挨個大商行去收廢紙,跑碼頭看船運。張處事果斷,有膽氣,一次和澳門商人講好300萬港元的生意,對方給她開了張300萬韓元的支票,她一氣之下半夜孤身追到澳門,非要把支票換回來。“在那里人家要讓你‘蒸發’是很簡單的事,但那時就沒有一個怕字。”此過程中獲得的終生受益經驗是如何與銀行打交道,利用貸款周轉。她對每一個借款和還款的點都把握得很好,連利用貸款買的房子出手后都賺了7倍。
香港6年,她成了當地最大的廢紙出口商,不僅供應中國內陸,也賣到東南亞各國,盡管沒有向本刊記者透露積累財富的具體數額,但她承認是個相當龐大的數字。這時她與臺灣裔、巴西籍的牙科醫生劉名中結婚,劉在張茵勸說下自己轉行收廢紙。張茵漸漸覺得香港能提供的資源有限,絕不可能滿足中國市場需求。粗放消費紙品的北美地區進入了她的視野,那里廢紙雖然成分復雜,但纖維含量高,可再生價值大。
1990年,張茵和劉名中來到美國洛杉磯二次創業,創建中南有限公司(ACN),其業務就是將當地廢紙采購輸送到東亞,特別是中國。她不懂英語,而劉名中掌握多種語言,張茵的故事經他在當地轉述更具吸引力。中南商業模式看似簡單:以低廉的價格在美國收購廢紙,再以低廉的運費運到中國,但她實際尋找到了一個各方均受益的策略:原料是廢棄的垃圾,工人雇用的是當地貧民,美國政府對這類公司實行減稅補貼,而當時中美貿易順差嚴重,十個集中箱到港,九個要空箱回國,對船運公司而言,中南的廢紙貿易盡管每個柜運費不過1000美元,仍屬意外的收獲。
中南先后在美國建起7家打包廠和運輸企業,逐漸鋪開網絡。2001年使用的集裝箱總量超過了通用電氣公司、菲利浦莫里斯和杜邦的總和,每年僅向中國出售的廢紙總重量就相當于17艘航空母艦,已是全球最大紙原料出口商。
“廢紙之王”的夢想逐漸變為現實,張茵打開了裝著第二個夢想的盒子:成為“造紙大王”。她將目光投向珠三角,那里是中國制造業中心,對包裝紙有龐大需求,但當時造紙行業都愿意做更賺錢的白紙、新聞紙,不愿做低利潤的包裝紙。選擇包裝紙一方面是空白市場,另一方面也可避免與老客戶一夜之間變為競爭對手。
1996年前后,張茵來東莞投資,那還是一個幾乎對所有大工業敞開懷抱接納的東莞。在麻涌新沙港工業區,玖龍紙業(行情,資訊,評論)打下了第一根基礎樁,征得了近2000畝土地,拿地成本很便宜,據說每畝僅2萬元。所征土地全部是香蕉林,沒有涉及一戶動遷。麻涌鎮對外經濟發展公司最初還占13.2%的股份, 2002年這些股份又轉讓給張氏企業有限公司。
1998年之前國內牛皮卡紙全部要依靠進口,玖龍紙業太倉有限公司第一副總經理褚新啟介紹,國外做牛皮卡紙以木漿為原料,在國內如全部用木漿的話沒有足夠資源,所以玖龍就研制出大部分用廢紙、少部分用木漿的技術,這樣的產品比純用木漿的成本每噸可節省1000元。進口紙賣5000元錢,玖龍就賣四千七八百元。用玖龍紙的下游客戶不僅資金占有率降低,而且庫存壓力也小。原來進口周轉要一兩個月,紙一來就是一大批壓在庫里,從玖龍進貨8天左右就可以了。市場由此打開,玖龍牛卡紙標準后來成了全國行業標準。
簡單一張紙中也有大學問,一個水果箱冬天要放在溫室里儲存,必須能抗潮,紙箱水平擺放,放到屋里面再久也不能出現壞損。玖龍就在這些門門道道上下工夫,一直追求高附加值。
造紙需要龐大的資金投入,建設之初張茵就采用全球著名的紙機生產商福伊特的設備。第一臺紙機20萬噸,遠超當時多數紙廠5萬噸紙機的規模,之后陸續投入10余條生產線,每條均動輒上億元。如此大手筆投入,除了自有資本,張茵稱她就靠銀行貸款。自從在美國獲得了來自中國銀行(愛股,行情,資訊)海外分行的第一筆貸款后,張茵就逐漸與銀行業建立起密切關系,并逐漸將貸款轉移到美國銀行。而她多年在銀行那兒塑造的形象是:只要給我錢,我就能做大。
與單一產品頗具實力的對手理文紙業、景興紙業(愛股,行情,資訊)、山鷹紙業(愛股,行情,資訊)等相比,玖龍是牛卡紙、高強度瓦楞芯紙和涂布灰底白板紙三個單項上的冠軍,產能距離與對手越拉越大。而它最突出的競爭力是能通過中南公司獲得穩定廉價的原料供應,根據中誠信國際2007年對玖龍紙業的評級報告,造紙原料約總占生產成本的60%,其中廢紙占54%。“廢紙現在是搶手貨。”廣東省造紙協會副會長呂永松說,“扔一團廢紙在外面,沒10分鐘就被人揀走了”。
2003年她成了胡潤的目標,胡潤偶然看到美國一份叫《廢紙周報》的行業報紙對張茵的采訪,講她在中南公司的業務。當時用中文搜索互聯網基本沒有張茵的資料,這一年他把張茵推上百富榜,當時張茵排在第17位,女企業中只有香港富華國際集團董事長陳麗華排在她前面。
“她穿的衣服也不是特別好,化妝也不特殊,看起來就是一個特別普通的人,如果我在路上遇到她不會想到她會那么厲害。這和中國大多數第一代企業家一樣,外觀來看并不具有大人物的氣質。” 胡潤回憶。
玖龍上市之后,胡潤最初沒有特別關注她,看到玖龍股價升得那么快他嚇了一跳,也挺開心,把張茵推成了2006年的首富。
“首富”是個荊棘冠,張茵戴上它不舒服極了,她給胡潤發去了律師函,沒想到當日的擔心真的兌現了。“討論《勞動合同法》的企業家不是我一個,為什么只有我惹這么大麻煩?”張茵說。(何伊凡 )